“嗬,真好看。”林平卉眼前一亮。
衣服是刚结婚时置办的,只穿了两回,新婚的热乎劲过去了她也没好意思再拿出来穿,就这样压了箱底。
现在穿在她身上,正合适。
“这颜色也就你们皮肤白的小姑娘才能穿出来,我那时候黑,穿了跟块碳似的。”
刚洗完澡,周身的热意还未褪,女孩的两颊被熏得粉红,煞是好看。
“我小时候皮肤也黑,后来长着长着就白了。”
林平卉是打心眼里欢喜这孩子:“那是底子好,我就盼着乐乐别像我,像你叔才好,白净。”
说到这,“乐乐呢。”祝福四处找了找,没见到闹腾的小姑娘。
“看完动画片就睡了,”林平卉拍拍身边的座:“来,和婶聊聊遇到什么事了。”
今天见她时,脸色实在不好,穿着厚厚的大衣站风里,整个人瘦得摇摇欲坠,叫人放心不下。
祝福依言坐下,没有说话,只是伸手从她手中选了红色的一团毛线,将圈状的线撑开在手掌上,方便绕成团。
林平卉接过线头,在四指上打了十圈,拨下来转着方向:“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,只是千万别委屈自己。再怎么着不还有我们么,出了什么事只管张口,叔和婶都在呢,咱家有人撑腰。”
祝福轻点头,再细一想,其实也没受什么委屈,又摇了摇头。
好像就是这一刹那,她突然懂了。
以吴沛山的仕途前景找个能助益的妻子并不难,为什么是林平卉。
大约是因为她真切,眼里是什么心里便是什么,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里脱身而出,谁不愿家里的那盏灯通透敞亮些。
“沛山叔好福气。”祝福边说着,边伸手帮她整理起那一团毛线。
林平卉憨直,鲜少地红了脸:“碰上他,是我的福气才对。”
爱人的定义里总离不开惺惺相惜这一条。
彼此搀扶着走在这条荆棘路上,累了就互相搭把手,日子过得平淡顺遂才是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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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沛山当初从额县离开,没选回城,而是去了南边的一个贫困县。
某一程度上他和祝振纲是同类,心性高,许是自负作祟,总觉得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能走出一条实干的路。
他确实做到了,却也留了遗憾。
吴沛山任命县委书记的第叁年,县里发生了严重山体滑坡,祸害了半村子,林家是其中之一。
林家家境清贫,林父是县希望小学的校长兼老师,林母早逝,林平卉下面有两个弟妹,都说长姐如母,她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半个家。
出事那日,学校塌了,林父和剩下几个来不及撤离的孩子埋在了废墟里。后来乡亲们说,挖出来的时候林老师紧抱着几个学生不松手,几个人费了不小的劲才掰开。
他用一己之驱挡下了所有。
林家就在学校旁的山腰上,也没躲过,弟妹都被埋了,全家上下只有下山采购生活刚需的林平卉躲过一劫。
县里给林父追封了烈士,是由政委书记吴沛山亲自送到林平卉手里。
吴沛山是怀着愧意的。
希望小学先前停办了几年,因为上面消极懒政不闻不问,实在没办法就关了。
吴沛山接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教育这块抓了起来,小学开了,就差老师。
县里能找出几个念过书的不容易,更何况是教过书的,思前想后也只有林父了。
吴沛山几顾茅庐将已经转行务农的林父请回了学校,人是他请回来的,现在光荣在了岗位上,吴沛山觉得自己有责任,至少对林家,对林平卉,他做不到撒手掌柜不过问。
房子没了,亲人没了,家没了。
一夕间家破人亡的林平卉脑子一片空白,糊里糊涂就被吴沛山接手照顾。
“你别怕,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,我来照顾你。”
林平卉没被人照顾过,自记事起就是她照顾弟妹照顾家里,所以她没懂这个陌生男人是什么意思:“你是要娶我吗。”
吴沛山没想到这茬,在女孩突如其来的问话里愣了愣,很快就点了头:“嗯,也行,咱们结婚。”
他本打算将她当作妹妹带在身边,后来一琢磨还是觉得欠妥当,没名没份的跟着自己,污了女孩家的名声。
那就结婚吧,名正言顺地照顾她。
那一年,吴沛山36岁,林平卉24岁。
两个人扯了证,简单请了几个朋友在家吃了饭就算宣示过了,等真正回吴家拜见,又是几年后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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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福摆动着手臂,掌心的毛线圈正在变少,而线那端的毛线球越绕饱满,一切都在朝对的方向变好。
忍不住好奇,她问:“婶婶是什么时候爱上沛山叔的。”
林平卉笑得很动人,眼睛里漏出了欢喜:“什么爱不爱的,那时候啊就是搭伙过日子。”
祝福不信,却也没反驳。
“他是个好人,刚结婚那两年我们是分房睡的,他怕我心里膈应,当初那句照顾也确实说到做到。
他还送我去读书,是我不争气,没上几节课就插科打诨,现在想乐乐学习好幸而是随了他,只是偶尔偷懒那劲估计是像了我。”
“那你们是怎么想到来z市的。”她屏住呼吸,问道。
林平卉停手,看着桌上其他几个理好的毛线团,像是回忆中:“10年初吧,他接到了任命我们就来了,刚到z市我就查出怀了乐乐,幸好我们过来了,这里比我们县教育资源好太多了。现在回头想想,好像一切都自有定数,你走到哪一步老天爷都帮你算好了,早晚的事。”
祝福听着觉得有道理,点了点头:“是啊,早晚的事。”
最后的线团也理完了,一团挨着一团,红的黄的米的黑的,摆在竹篮里足够清晰明确。
林平卉看了眼时间,过零点了,不知不觉间竟聊了这么久。
“你现在肚子感觉怎么样,要是胃里积食晚上怕是睡不好。”
祝福笑着摇头:“谢谢婶婶。”
“没事,就瞎聊天有什么好谢的。真没什么想吃的吗,你这孩子就是太见外,去买一趟不费什么事,我总归是要去早市场的。”
“那我想吃酸菜鱼。”她不拘束了。
“好,那明天中午咱就吃酸菜鱼,这菜你叔也喜欢吃,就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口福能赶上。”
“沛山叔明天中午回来吗。”
“不一定,说是上午就能回,应该要去办公室忙完才能回家来。”林平卉收起毛线篮子:“不早了,你回房睡吧。”
“嗯,婶婶晚安。”
祝福回到房间,抱着乐乐的玩具熊,闻着小熊身上清爽的橘子香味。
这味道她很熟悉,睡衣上有,林平卉身上有,乐乐身上有,吴沛山身上也有。
同一款洗衣液滚动着全家人的衣物,然后大家都沾上一样的气味,缺了谁都不行,这或许就是家的味道吧。
祝福喜欢这气味,虽然酸,酸到鼻子都痒了却舍不得不闻。
穿着大红睡衣的女孩抱着小熊,眼角泛着湿意,陷入沉沉梦里。
今晚的梦,也该是橘子味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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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偷懒该醒醒了。
我要日更了,我说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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